超悬疑✎

老牌短篇小说品牌《超好看》杂志悬疑专区,“揭开谜题的关键线索,通常在一念之间”。

天花板上有一张人脸,她开口说话了。

老旧的天花板因为潮湿而发霉,那块霉渍宛如一张百岁老人的脸。

难道是那个霉渍在和我说话?

这不科学。

科学结果显示:这里有一个杀人犯

但我却不觉得他是个坏人

我坐在看诊室发呆,破落的乡下卫生院却学着大城市搞夜班制,坐落在山脚的小医院在黑夜中被蒙上阴郁的诡异色彩。现在是凌晨两点,应该不会有人来吧?——我这样想着,眼皮开始打架。

“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么想到来这种乡下做卫生院医生呢。”

“谁?”

“这呢,这呢。”沙哑苍老的声音拉得很长,就这么隐隐约约地从天花板上传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我站起身抬头打量,老旧的天花板因为潮湿而发霉,灰绿色的霉渍形成怪异的形状,宛如一张百岁老人的脸孔。难道是那个霉渍在和我说话?

“该不会是我太无聊导致幻听吧。”我拍着胸脯自我安慰。

这时,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什么幻听,老身一个大活人在上头哩。”

我感觉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深夜的卫生院安静万分,更让这声音显得格外真切,我抓起抽屉里的十字架,对准天花板上的霉渍做祈祷状,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

“朝哪看呢,老身在这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您老在哪呢?”

“哎呦诶,瞧这娃娃吓得,拿个十字架念佛经。”

“我就会这一句,您老可别再吓我啦!”我鼓着胆子颤颤巍巍地回答,脑子里却转悠着今晚过后,我是去跟姥姥信基督呢,还是跟奶奶信佛。

“瞧你这娃娃说啥呢,哎呦,你倒是朝我这看看呀!这边,这边,朝左看!”

我咬咬牙,顺着声音往天花板左侧慢慢挪去视线,忽然间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对上!

木板纹路和灰绿色霉渍间竟然有一张脸!一张活生生能动能说的脸,那张比我死去太奶奶还要苍老的脸孔毫无违和地与旧天花板融为一体,掉了牙的小瘪嘴正一张一合,喋喋不休地跟我诉说着什么,红色的液体在脸颊两旁低落下来。

此时,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早晨的阳光钻进窗子,上头是监测室半透明的玻璃天花板。

夜晚的我,是少年、是妇女、是工薪族、是财阀,甚至有时是一只猪。但天亮时,我还是最初的我,一间普通解梦机构的社会工作者。

两年前,我因为丰厚的报酬而入职这家全球唯一的解梦机构,利用专业设备,我们社工将代替被噩梦困扰的人面对梦境,并找出根源。

驱赶梦魇的使者,简称梦使。

这次接手的案子,这是一个初级社工介入失败而转接于我的难案,服务对象是个心智不全的14岁少年,爱笑又天真无邪,却常年被一个诡异恐怖的梦所困扰。

“小心不要被反噬哦。”老板将案子交给我时,轻描淡写地说。

“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说这案例挺难的,你好好努力。”

我苦笑着接下少年A的档案,随手翻了几页:“老大,这案例之前是小磊接手的吧,这孩子一向做事很仔细,这次的档案怎么……”

“小磊请了病假,我也联系不上他。你辛苦点,重头开始了解吧。”

新的案例,一切重头开始,就这样,我接待了少年A,以接案之前先做了解为由,我进入他的梦境开启了一次短暂的旅行,乡下、医院、天花板,在梦中,我代替少年A承受着梦中的恐惧,吓得瑟瑟发抖。

“这孩子的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许多。”

“多亏了你,他昨晚睡得很好。”

在对少年A的梦境做了简单评估之后,我很快与他进行了第二次的见面。通过上次的梦境体检,这个案子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困难,甚至在我至今接受的案子里算是比较普通。

“上个社工突然提出终止服务,这让我很为难,这孩子被梦境缠着的那几天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少年A语言机能不完全,他的母亲基本算是他的全权代言人。

我和少年A做了一个简单的互动游戏,待他稍感疲惫后在梦境监控仪上沉沉睡去后,我带上仪器,很快,意识也逐渐模糊。

“小伙子,你看到我了吗?”

睁开双眼,是那张老态龙钟的脸孔。此时我远比昨日淡定,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老旧的天花板上破了一个洞,老人的脸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中间,两根手指卡在夹缝间,正努力在剥开天花板。

“您老怎么在这种地方?”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医院二楼204病房有个破洞也不修修,你们这的小护士也真是的,我一个老太婆掉洞里了都没人发现。”

“原来是这样!”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噩梦,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娃娃,笑什么呢!还不找人来救我!”

“是是。”

我连连答应,小跑着去二楼的住院部,黑灯瞎火的,就护士站有一盏小台灯微微亮着,守夜班的是个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睡得迷糊。我摸着墙去了204号房,月光下可以看见两张空病床,随手打开日光灯,一瞬的亮光刺得我恍惚。

“婆婆,您在哪呢?”对着一间空房,我小声喊道。

两张整洁的、不像有人睡过的病床,被蒙上灰尘的空房间,没有任何回应。我仿佛一个傻子趴在地上一边叫着“婆婆”,一边寻找那个破洞。

水泥地板硬的要命,哪来的破洞啊?我摇摇头爬起来,一瞬间脑袋发昏意识模糊,只迷迷糊糊觉着床单上“木木乌乡卫生院”这几个红字在眼前打转。

“见鬼。”我小骂着跑出病房,刚刚还在睡觉的小护士却不见了踪影。

我强忍着昏眩踱步回自己的看诊室,该死的乡下卫生院,搞什么夜班制,连个走廊的灯都舍不得开。

“婆婆,您确定是在2……”

好不容易从黑暗中摸索回来的我,依在门口喘气,话还未说完,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圆球般的物体从天花板掉落了下来,跟前被溅上一点点红黑色液体。

“掉下来的该不会是……”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脑海里闪过不好的念头。旁边的少年还睡的安稳,而我的身体却有些抽搐,胸口发闷,脑袋里嗡嗡作响,这是噩梦的后遗症,只是跟以往的案例比,副作用带来的难受感更加强烈。

“小杨社工,我孩子他又梦到那个医院了吧。”我还没缓过神,少年的母亲便匆匆上来搭话。

“嗯,又在那家医院。不过您放心,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内容。”

“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那位沧桑的母亲舒了口气我扶着墙晕乎乎地挪到房间角落大口喘气,我没有对那位母亲说实话。的确,梦里没有特别恐怖的画面……但是,这是一个非常真实的梦,真实到让我多次忘记自己是一个帮人承担梦境痛苦的社工,苦涩、挣扎的滋味缠绕在我的胸口。那种道不出的感觉太过强烈,即便梦醒,身体依旧在做着反抗。

打开少年的病历本,我凭借着过往的经验写下密密麻麻的记录,身体的疼痛告诉我,这个案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待少年醒后,我像往常一样通过游戏的方式给他做心理辅导,他很开心,一脸灿烂地笑着。

“嘻嘻。”少年不会说话,离开前只是乐呵呵地笑着,和忧心忡忡的母亲形成鲜明对比。

我带着疲惫的笑送他们母子离开,紧接着收到老板的电话。

“杨希,小磊出了点事。”

“咋啦?”我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问。

“他……杀人了。”

杀人?

那个一向积极乐观、温柔和善的小磊居然会杀人!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电话那头的老板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更让我不解的内容,抓走小磊的并不是公安,而是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医院。”

这段日子正赶上年中总结,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望住院中的小磊,一拖便是两个月。

期间我接待少年A的频率从一周一次变为一周三次,慢慢了适应他梦中的世界,那个曾经畏惧尸体的我,在宛如现实的梦里,抚摸从天花板上掉落的老太头颅,和那个头颅问候、说话。梦醒后,身体也习惯了疼痛,胸口的郁闷和头脑的昏沉都成了日常。

我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仿佛这种变态的感觉令我麻木又快乐。

又到了与少年A约定的时间,我迫切地期待着进入他的梦,迫切地与梦中那颗老人的头颅相聚,这种迫切如同上瘾的烟味让我如痴如醉。

午间两点零五分,少年A母子并未按约定的时间到来,我的喘息开始加快,头脑开始发狂,天地旋转,天顶白色三夹板浮现熟悉的纹路,我痴迷地踮起脚尖想去触摸那老太的脸孔。

“杨希……”突然闯入的同事一脸惊愕地看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窗台上踮着脚尖,身后是二十层楼高的窗外,吓得我一个踉跄从上头滚了下来。

“你没事吧。”

“没、没事。”

“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你今天这接待取消了,刚才患者母亲来电话,说孩子不见了。”

“孩子不见了,去哪啦?”

“我哪知道。”

同事甩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临走前他看我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孩子不见了,孩子怎么会不见呢?

我越发狂躁,倒不是关心孩子的安危,而是因为看不到梦中的老人而心绪不宁,盛怒之下我竟不自觉砸烂了前女友送的情侣杯,握着碎玻璃,我的指尖流出鲜血,这才让我稍稍平静下来。

距离少年A失踪,已有半个月,我带着便携式梦境测试仪坐上前往远方的火车。

两天前,我去看望住院中的小磊,他已不再是我记忆中青春活力的模样。因为狂躁和暴力,他被安排在纯白色的单人房,我去见他也必须隔着一扇带小窗的铁门。

一脸胡渣的小磊抱着洋娃娃痴痴笑着,他给娃娃端茶送水,做着幼儿园小女孩才会玩的过家家,那画面可笑又可怜。他已经无法和任何人沟通,更别说像以往那样和我争论学术问题。

“他平常就说两个词,‘奶奶’和‘林鸟’什么的。”小磊的主治医师如是说道。

林鸟?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少年A梦境里的医院,我曾经在网上寻找了无数次梦中出现的“木木乌乡卫生院”,可是都毫无结果。难道说,不是木木乌,而是林鸟?

正如我所猜想的,地图显示的确有一个叫“林鸟”的小乡村存在,仿佛是命运的驱使,我义无反顾请了一周病假前往那陌生的地方。

林鸟乡,一个沿海偏僻小乡村,随着年轻人外出打工,这个小乡村日渐衰弱,十五年前突然来袭的洪水使得它更是成为一片废土。我所寻找的卫生院在手机地图上找不到踪迹,沿途只能与偶尔遇到的本地人询问方向。

很快,我便在昏暗的林子中看到一家破落的医院,大门口挂着“林鸟乡卫生院”几个字。

我打开手电筒,遵循着梦中的记忆朝看诊室走去,我记得一楼左侧走廊的尽头便是“我”的看诊室。

“你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朝空寂的看诊室问好,“算了,怎么可能有人回应。”

“砰!”

又是一声熟悉的巨响,一个黑色影子从我眼前砸落。

“哇啊!呜呜!”黑影发出响亮的哭声。

“怎么是你?”

我将手电筒照向人影,亮光中出现的竟然是少年A,那孩子撕心裂肺地哭着。

消失一个月的智障少年竟然出现在遥远偏僻的乡村,我来不及多想便拨通了少年A母亲的电话,兴奋地向她报告。

但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我突然后悔,对少年A梦境的渴望迫使我做出和义务相反的决定。

“小杨社工,你们现在在哪里?”

面对一个母亲歇斯底里的呼喊,我默默挂断电话,给少年A戴上了便携式梦境测试仪。

康德曾经说过:“疯子是一个醒着的梦者。”

我如愿进入少年A的梦境,哗然间废墟变成记忆中的旧医院,我低头看着身上的白大褂,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二楼走去。

今天的梦与以往不同,到处充满阳光,明亮而爽朗。楼梯间遇到的护士朝我微笑问好,我匆匆回应,带着僵硬而做作的笑容。

到达204号房的那一刻,我踌躇着,最终推开了房门。

“奶奶。”我轻声呼唤病床上老人的名字。

老人面向窗外的脸缓缓转过来,一头白发凌乱散落,尽管鼻子上戴着氧气罩,她还是在皱巴巴的脸上挤出笑意,掉了牙的扁嘴微微张动:“你来啦。”

“嗯。”我点头,伸手去整理她的白发,憋在嗓子眼的话半天才哭诉出来,“娃娃的结果出来了,轻度脑瘫。想要治疗就要花……”

“让娃娃看病去吧。”老人用那插着输液管的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说完便缓缓闭上双眼,仿佛深深睡去。

泪水啪嗒啪嗒打在床单上,许久,我咬着牙,将手伸向老人的氧气管。

这是梦,还是回忆?

我无法在梦中控制自己,这一切如安排好的一般,尽管我努力挣扎,努力告诉自己这是谋杀,可双手就是不听使唤。

最终,我拔掉了氧气,老人身边的心跳仪上,曲线逐渐变成直线。

梦中的我,杀了我的奶奶。

 

 

 

【未完结,赠礼解锁,送【奶茶】可看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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